夜探红楼(三)
夜探红楼(廿一)
紫禁城里养心殿。
康熙歪在炕桌上,贾妃给他捶着腿。十四阿哥和贾五在下首站着。
“老十四啊,你拟的那个变法的折子我看了,”康熙喝了一口 汤,慢慢地
说:“很有见地呀。”
“谢皇上夸奖,那是宝玉帮着我写的。”十四阿哥说。
“呵呵,宝玉,你年纪轻轻的,就成了老十四的智囊了麽,”康熙笑着说:
“生子当如孙仲谋,我说应该是生子当如贾宝玉才是了。可惜你不是老十四的儿
子。”
十四阿哥看了看贾妃,贾妃把头低下去不看他。
“不过,老十四啊,你这变法得罪的人可不少,君主立宪,把皇家亲戚都得
罪了;官员民选,把朝廷里的官吏都得罪了;满汉平等,把八旗兵全得罪了;奖
励工商,把地主豪强都得罪了;改革科举,把读书人都得罪了。如果这些人联合
起来反对你,你可就危险了。”康熙忧心忡忡地说。
“陛下,变法有关我大中华国家昌盛,人民富足,当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
儿,”十四阿哥雄心勃勃地说:“只要有了充分准备,危险也不可怕。再险也险
不过您当年捉鳌拜时的危险。”
“嗯,那鳌拜武艺精通,力大无穷,那天可是悬乎极了。要不是小桂子鬼点
子多,真是不堪设想,不堪设想啊。”康熙眯起眼睛,回忆地说:“那小桂子可
真是个人物,那年我去西郊练红夷大炮,忽然发现他不见了。我一拉那火绳,炮
筒一下子歪了,炮弹****老百姓的黄瓜地里炸了。我怕伤了人,赶快跑去看。你
们猜怎麽着?那小桂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说:皇上,我偷两根黄瓜,您也别用
大炮轰啊。”说到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,在场的人也忍不住都笑了。
“唉,小桂子那小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。不过,”康熙用手指轻轻点着
桌子:“我捉螯拜那时侯可准备了好几个月呢,你都准备什麽了?”
“变法的关键,是要有一批爱国爱民,立志改革的人材,”十四阿哥侃侃而
谈:“现在朝廷里的人,不会有几个拥护改革的,改革会绝了他们习惯的升官发
财的路。改革的受益者是普通老百姓,我这次西征,就想深入民间,寻找一批改
革的中流砥柱。出征回来,就依仗这些人,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。”
“是啊,干什麽都要有人才。想当年我手下那麽多能干的人,可惜老的老,
死的死,又有的成了贪污犯。”康熙感慨地说。
“陛下,人都是自私的,”贾五插嘴说道:“什麽高尚的人、有道德的人,
通通是骗人的鬼话。人都是有所图的,或者是图名、或者是图利。变法的好处就
是:让想出名的人来做官,治理国家,让想图利的人去经理工商,他们赚了钱,
同时也给了穷人做工的机会。”
正说到这里,一个太监走了过来:“启禀万岁,雍亲王有紧急军情求见。”
“让他进来。”
贾五看着走进来的雍正,又黑又瘦,面色阴沉,一点也看不出和林妹妹有什
麽相像。
“陛下,”雍正把手里的奏折抵给康熙:“四川总督年羹尧的八百里加急军
情,我军在青海大败,西安将军额鲁图五万人全军覆灭。”
“什麽?”康熙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:“傅尔丹、王子腾、年羹尧,加起来
有六十万人马,怎麽倒叫这个不到十万人的阿布坦打败了?”
“父皇,前方的骄兵悍将,互相不服,互不配合,才有此大败。”雍正说:
“十四弟从小有杀伐决断,我建议让他挂帅早日出征。”
十四阿哥没想到雍正会推荐他,奇怪地看看雍正。
雍正接着说:“六十万大军,除了皇上,只有十四弟才能镇得住。十几年前
十四弟在平息川陕时,在军前斩了一等将军查富贵和皇商薛定鄂,雷厉风行,八
旗子弟都佩服的不得了。”
“我想起来了,”康熙转向十四阿哥说:“就是王子腾上本奏你私杀大臣的
那件事?”
“是的,”十四阿哥说:“查富贵也太不像话了,利用军队经商,和薛定鄂
合伙走私鸦片。军队经起商来,变得惟利是图了,还怎麽能打仗!”
康熙向着雍正摆摆手:“好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十四阿哥想了想:“父皇,那我叁天後就出征吧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贾五心里好矛盾,十四阿哥一离开北京这王位就要丢了,可是
自己又不能明说,因为雍正是林妹妹的爸爸。
康熙看着贾五呵呵一笑:“怕他走了北京出事儿不是?我早写了一份密诏,
今儿个早上交给大学士张延玉保管,如果我死了,就传位给老十四。”
十四阿哥知道张延玉是个正派人,急忙跪下说:“谢父皇。”
“起来吧!”康熙笑咪咪地说。“我是老奸巨滑了,为了万无一失,”他从
怀里掏出一片黄绢:“春儿,这里还有一份儿密诏,你保存着。就是有人能篡改
了那份诏书,也改不了这份儿。而且武力政变也不行,老十四手里还有六十万大
军呢!”
贾五简直对康熙佩服得五体投地了,这个计划真是周密极了。那雍正还能有
什麽猫腻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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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二)
雍王府内小书房。
雍正正襟危坐:“老乌,你的消息可属实?”
“千真万确,”乌思道连连点头:“皇上写了份密诏交给张廷玉保存,说要
传位给十四爷。”
雍正心里马上翻腾了起来,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,淡淡地说:“哦,你看如
何呢?”
“王爷,此事尚有可为,”乌思道嘿嘿一笑:“皇上老了,疑心病重得不得
了。他要是直接颁布诏书立了十四阿哥,或者是把密诏乾脆交给了十四阿哥,这
事儿就麻烦多了。皇上之所以把密诏交给张廷玉,就是对事四阿哥也存有几分提
防,如果十四阿哥不听话了,密诏随时可以要回来。俗话说,苍蝇不钉没缝儿的
鸡蛋,现在既然有这点儿缝儿,咱们就可以以此做做文章。”
雍正头一抬:“你有什麽好计策,说来听听。”
“上策者,”乌思道摇头晃脑地说道:“是离间皇上和十四阿哥的关系,让
皇上废了十四阿哥;中策者,是串通张廷玉改了诏书;下策者,就是刺杀十四阿
哥。”
“下策可不易施行,老十四一身武艺,怕了因和尚也未必杀得了他,更何况
他的侍卫里也不乏高手,不在咱们的血滴子之下。”
“王爷,杀人可以不用刀。十四爷武功高强,但是是个多情种子。男人进不
了他的身,女人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。我正在给您物色这刺客的人选。”乌思道
得意地说:“当然,如果中计或上计能行得通的话,下策就用不着了。”
“说说你的中策吧,张延玉一个书呆子,你怎麽能串通得了他?”
“王爷,张延玉处处以君子子居。君子可以欺方。老十四的变法要变祖宗之
道,孔孟之教。我们打着维护名教的旗号,反对变法,搞他个四个不可变:祖宗
之道不可变,孔孟之教不可变,满州八旗的领导不可变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国
有制不可变。他张延玉做为读书人的领袖,就迟早要进我们的套儿。”
“唔,那上策如何行得通呢?你知道,皇上正信任老十四,贾妃又不停地在
枕边说老十四的好话,”雍正叹了一口气:“早知道,还不如当年不把她弄进宫
去。”
“这条计策,妙就妙在十四阿哥和贾妃的关系上。当初皇上废了二阿哥的太
子,还不是因为他和郑贵人有了私情?”乌思道得意地说。
雍正眼睛一亮:“你抓到他们什麽把柄了?”
乌思道凑到雍正耳边,低声地说着什麽。
雍正一拍桌子:“好,一定要把证据拿到手,不惜任何代价!”
“是,王爷,”乌思道恭顺地说:“不过这叁条计只怕瞒不了贾宝玉,那小
子一肚子的鬼点子。要想办法把他和十四阿哥分隔开才好。”
房间里一阵沉默。
一个小丫头怯生生地走了进来:“王爷,福晋想请乌先生过去。”
雍王府偏殿。
雍王妃抱着个雪白的波斯猫,不安地走来走去。
看到乌思道进来,她挥了挥手让小丫头出去,焦急地说:“乌先生,那个琪
官儿逃跑了。”
“琪官儿,就是那个唱戏的?”乌思道暗暗地叹了一口气,真是女人家没见
识,跑了个戏子也大惊小怪的。
“就是他,王爷最喜欢的那个小旦,而且他……他把我的金麒麟偷走了。”
“福晋,您的金银财宝数都数不清,还在乎个金麒麟?”
“不是啦,”雍王妃着急地解释:“那麒麟是空的,里面有个暗盒,藏的是
一张玉碟。”
乌思道知道皇室的子女出生後,宗人府都要记录下来,叫做玉碟。他问道:
“什麽样的玉碟?”
“就是黛玉出生的记录,接生婆是谁,在哪里生的,身上有什麽特徵。把她
换了弘历以後,我叫宗人府另外写了一张,就把那张旧的藏在了金麒麟里面。”
“哎呀我的福晋大人,”乌思道生气地说:“这种东西不马上销毁,留着它
干什麽!”
“我,我还想有一天能认回我的黛玉女儿,”雍王妃的眼圈红了:“我做梦
都盼着那一天。又怕她不肯认我,这是唯一的证据。”
“唉,”乌思道叹了一口气:“您先别着急,让我想想办法。”
乌思道从雍王妃那里走出来,正碰见贾环,奇怪地问:“你怎麽跑到这儿来
啦?”
“弘历贝勒找我。”贾环兴冲冲地说。
雍王府後花园。
贾环把手里的一卷图交给弘历:“贝勒爷,您看看,这是我家林黛玉表姐,
薛宝钗表姐和史湘云表姐的画像,我从老太太那里偷来的,都是大美人。”
弘历漫不经心地接过画像:“哦,这史湘云满漂亮的。啧啧,这薛宝钗更是
个大美人。嗯,这林黛玉……”弘历一下子呆住了,黛玉的画像有一种超凡脱俗
的气质,而且,她不是自己前天晚上掐死的那个人!
弘历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:“贾环,你们家里最近出了什麽事儿没有?”
“没有什麽啊,哦,就是前天有个丫头跳井了,叫金钏儿。”
“妈的,杀错了。”弘历心里暗骂了一声。又看看林黛玉的画像,不过这麽
漂亮的小妞儿,杀了也怪可惜的。最好是把她偷出来放在一个什麽秘密的地方,
自己慢慢享用。嗯,今天下午再去贾府周围踩踩盘子,认认地形。这事儿还得找
个帮手才行,找谁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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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叁)
弘历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琢磨,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鼓楼了。
“先生,请问……”一个少女的清脆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。
弘历低头一看,吓了一跳,这不是画上的林黛玉麽。揉揉眼睛,哦,不是,
眉毛没有林黛玉那麽弯,下巴也比林黛玉圆一点。
那少女一身江南打扮,笑着问他:“您知道去柳荫胡同怎麽走麽?”
“当然知道,”弘历嘿嘿一笑,这女孩长得真漂亮啊:“我带你去好了。”
贾五从皇宫的神武门出来,绕过景山,沿着地安门大街往家走。变法改革的
阻力大得出乎他的预料。八旗王公,达官贵人,当然不必说,就是在变法中可以
得到好处的士农工商,大部份人也或是反对,或是冷嘲热讽,或是漠不关心。北
京人的日子倒也是比外地要好过,天子眼皮底下,什麽官儿都收敛得多。“眼下
咱们过得还行,改它干吗?”到处听到的都是这句话。
习惯势力真是可怕,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贾五这时才明白为什麽十四阿哥一心想西征,西部苦寒之地,老百姓本来就
很苦了,最近又出了两个贪污上百万两银子的贪官。穷则思变,那里的人民会最
容易接受改革变法的思想,十四阿哥也容易网罗一批立志改革的年轻人作帮手。
不过,他总觉得自己记得十四阿哥一离京就要出漏子,但可是怎麽劝阻十四阿哥
呢?总不能说自己是从2000年回来的吧?
想着想着,已经走到了後海边上。一阵风吹来,他急忙捂住自己的瓜皮帽,
可别吹掉了,这帽子还是晴雯给做的。她的手真巧,比买的帽子还漂亮。帽子前
面还镶了一块小镜子,她说可以避邪的。
後海边上的小树林里隐隐传来女孩子的哭叫声。贾五拍马进了树林,只见一
个贵公子打扮的男人,正把一个女孩子按在地上,那女孩子哭叫着拼命挣扎。
贾五看了大怒,飞身下马,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脖领子,把他揪了起来:“好
小子,青天白日的,北京城里,就敢调戏女人!”
那人回手就是一拳:“哪里的野小子,敢管你家宝玉贝勒头上来了。”
一拳正打在贾五的下巴上,嘴里咸乎乎的,他啐了一口,红色的,妈的,被
打出血来了。贾五怒气上冲,上去抱着那人就扭打起来。
两人在地下滚来滚去,贾五忽然想起来,宝玉贝勒,不就是弘历吗?金钏儿
就是他杀的,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。打得更起劲儿了。
两人年纪,高矮都差不多,可是贾五从上中学後就没有打过什麽架,而弘历
则是天天练武。打了一阵儿,贾五渐渐觉得力气不支,被弘历压在了身下。
弘历得意地笑着:“就凭这点本事儿,还想管爷爷的事儿,我送你见阎王去
吧!”说着从靴筒里掏出一把镶金的匕首,向着贾五的喉咙刺去。
贾五紧紧抓住他的手腕,两人僵持着,匕首在贾五的脖子晃来晃去。
下午的阳光从树隙间照进来,照在贾五的脸上。匕首一分分地向他的喉咙逼
近,贾五觉得一阵阵悲哀,难道自己就死在这小子的手里了?他使劲晃晃头,拼
命使自己清醒过来。
贾五忽然发现,自己的头一动,就有个小亮点在弘历的额头上动。那是自己
帽子上的镜子的反光。他灵机一动,用力转转头,把太阳的反光投射到弘历的眼
睛上。
弘历忽然感到眼前一花,不由的放松了贾五,提起右手来挡住眼睛。贾五乘
机把身子一侧,蜷过右腿,用膝盖向着弘历的两腿之间狠狠地顶去。
弘历惨叫了一声,向後摔倒。贾五骑在弘历身上,一顿饱打。弘历“哎哟哎
哟”地叫着:“好小子,你有种就把你家少爷打死。只要你给我留下一口气儿,
你下回就一口气儿也没有了。”
贾五又好气又好笑,照着弘历的太阳穴就是一拳,弘历哼了一声,就昏了过
去。
远处传来一阵叫声:“弘历贝勒--弘历贝勒--”雍王府有人来了。
贾五对那女孩说:“我们快跑吧!”说着把她抱上了马,自己骑在她身後,
一挥马鞭,跑出了小树林。
从後海一直跑到护国寺,估计弘历的人早被甩掉了。贾五从马上跳了下来,
看看那女孩,好奇怪,她长得好像林妹妹。
那女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:“谢谢你,救了我。”
“小姑娘,你看来不是北京人啊。”
“我从苏州来,来北京找人。”
“哦,找什麽人呢?”
“我的一个同乡好朋友,住在荣国府里,她叫林黛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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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四)
贾五带着那女孩子从後门溜进了大观园。一进怡红院,看到袭人正在紫藤架
下做针线。
“袭人姐姐,你请林姑娘来一下好不好?有客人要找她。”贾五说。
“好的,”袭人站起身来:“好漂亮的小姑娘,倒像是林姑娘的亲妹子。”
袭人一面往外走一面向着屋里喊:“晴雯,来了客人啦,快倒茶!”
“来啦,来啦,看你那个蝎蝎蜇蜇的样子。”晴雯嘟囔着从里间走了出来,
看到那女孩,她忽然一楞:“五娘?是你?”
那女孩也是一楞,扑上去就抱住晴雯,眼泪一串串地掉了下来:“四娘,姐
姐!”
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儿,晴雯的脸色忽然变了:“妹妹,家里出了什麽事吗?
爹还好吗?”
“爹,应该没事儿吧!他一年前离家出走了,说是有血滴子在找他的麻烦。
把我托付给梅子林酒店的李奶奶……”
“林姑娘来喽--”袭人话音刚落,黛玉就急急地走了进来:“宝玉,什麽
人找我呀?”看到五娘,她又惊又喜:“妹妹,妹妹,你怎麽来啦?”拉住五娘
的手,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儿。
贾五看看黛玉,看看晴雯,又看看五娘,忍不住笑了:“你们叁个长得真像
是亲姐妹。”袭人也拍着手笑着说:“可不是,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”
黛玉拉着五娘坐下,问道:“妹妹,这千里迢迢,你可怎麽来的呢?吕老师
好麽?”
看着五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,贾五便对袭人说:“袭人姐姐,你到厨房去一
下,叫他们今晚准备几个江南的菜。”
看着袭人走远以後,五娘接着说:“爹把我托付给梅子林酒店的李奶奶,也
就是林姑娘的奶妈家。”
“你也认识李奶奶,太好了!她老人家身体好麽?”黛玉兴奋地问。
“唉~~”五娘叹了一口气,眼圈又红了:“我在李奶奶那里住了一年,她
对我可好了。直到上个月,我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黑大汉老在酒店门口转来转
去,就告诉了李奶奶。她听了好紧张,就把我送到运河边上的倪老板家里,还给
我一个红布包儿,说如果她出事儿了,就叫我拿着那个红布包儿来找林姑娘。结
果第二天夜里,梅子林就被人烧了,李奶奶一家生死不明。我心里好害怕,就搭
船来北京找林姑娘。下了船,雇车进了城。没想到北京这麽大,走着走着的就迷
路了,又碰见个坏人要欺负我,多亏了他……”她向贾五看了一眼,轻轻地说:
“他,救了我。”
贾五把刚才和弘历打架的事简要说了一遍,黛玉和晴雯听得目瞪口呆。说到
弘历的刀子在他的脖子上晃来晃去,两人都吓得叫出声来了。听完以後,晴雯才
长出了一口气:“我说宝二爷,你也不能老这麽玩悬的呀,以後我好好教你几手
吧。”
“你教他?你会武艺?”黛玉奇怪地问。
“黛玉姐姐,你还不知道麽,她就是我姐姐,四娘啊!”五娘说。
“晴雯你……是吕四娘?”黛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:“说你是江南八大侠之
一,武功出神入化,怎麽跑到这里当起丫头来啦?”
晴雯微微一笑:“那年十四阿哥跟他师傅茫茫大士,来峨嵋山和我师傅独臂
师太谈论天下大势,我师傅问到十四阿哥的志向,十四阿哥说要改革君主制度,
还政於民,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。师傅对他赞不绝口。我艺成下山,师傅叫我
来助十四阿哥一臂之力,谁知道十四阿哥叫我来保护他。”晴雯看了贾五一眼,
脸一红。
“奇怪,你和十四阿哥究竟是什麽关系?”黛玉看着贾五问道。
贾五耸耸肩,做了个无辜的手势。晴雯接着说:“十四阿哥把我推荐给贾娘
娘,贾娘娘就把我安排来这里了。”
五娘一直呆呆地看着贾五,冷不定地冒出了一句话:“看来你还真是个好人
呢,连我的两个姐姐都这麽信任你。”
黛玉微微一笑:“他呀,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。五娘,你也留下来吧,好不
好?”
“对呀,把五娘留下来吧,”晴雯热心地说:“咱们房里还缺一个人呢!”
“好是好,不过,”贾五笑着说:“当丫头,也太委屈五娘了。”
“呸,什麽话,我当丫头就不委屈吗?”晴雯笑着说。
“我也喜欢留下,和四娘跟黛玉姐姐在一起,”五娘说,她的声音低得几乎
听不到了:“还有你。”
“好啊,那就留下吧,”贾五高兴地说:“对了,我们给你换个名字吧,就
……就叫五儿好不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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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五)
吃过晚饭,贾五和黛玉,晴雯,五儿来到了潇湘馆。
黛玉急着想要看五儿带来的东西,就把雪雁支开去熬冰糖燕窝汤,留下的紫
鹃反正是自己信得过的。
四个人在灯下坐好,紫鹃端上茶来。
“妹妹,你把那个红布包拿出来给林姑娘看看。”晴雯说。
五儿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缎子的小包儿,“这是我离开梅子林那天晚
上李奶奶给我的,说是林老爷留下来的,要在林姑娘满十五岁以後交给她。”说
着把小包递给了黛玉:“李奶奶还说,林老爷为人可好了,那家梅子林酒店,就
是林老爷给他们出的本钱,店门上的匾额的梅子林叁个大字还是林老爷亲笔写的
呢。”
黛玉打开那小包儿,里面是一个麂皮包儿。打开麂皮包儿,里面是一个折叠
的信封。信封黄黄的,看来有不少年了。
黛玉把信封撕开,不知为什麽,心里好紧张,手也开始微微地发抖。
信封里掉出来一张信笺和一个字条。
黛玉把信拿起来,宝玉和晴雯凑到她身後一起看:“黛玉吾女,汝阅此信之
时,应已逾及屏之年,吾亦已做古多时也。汝生来聪慧过人,惜乎命运多蹇,汝
母幼年见背,吾亦寡於欢颜。非吾冷面冷心,不识舔犊之请,其中曲折,委实难
言。今汝已长成,不可再瞒。此真情者,汝本非我林家之女也。”
黛玉手一抖,信纸掉在了桌子上。
晴雯忙把黛玉抱在怀里。贾五把信纸拿起来,接着念下去:
“是年吾为官京城,蒙圣上特旨任江南巡盐御史。汝母时身怀六甲,不宜远
行,且与汝二舅贾政颇有口角,亦不愿栖身於荣国府。海宁陈士倌者,於我林家
乃是世交也,陈夫人又是汝母之闺中密友,且亦有孕在身。故陈夫人邀汝母过陈
府暂住,互为照应者也。汝母先临盆,是一男也。陈夫人难产,逾时一天,婴儿
尚未落地,合府惊慌,乱做一团。忽闻雍王府有人至,持福晋手书,询问婴儿性
别,如是男婴则欲抱去雍王府一观。陈府管家正忙得不亦乐乎也,则将汝母之子
抱与来人带去雍王府。不料当晚送回者,乃一女婴。汝即是此女婴也。汝母悲愤
不已,大骂陈家。唯雍王势大,此亦无可奈何之事。自此林家乃与陈家绝交。吾
取汝之名为黛玉,黛者,代也,暗喻汝乃被取代之金枝玉叶也。汝冰雪聪明,善
体人意,不失天寅贵胄之气质,只是造化弄人,误落我林家。更可怜吾林家叁代
单传,竟断香烟於此也。吾已自知来日无多,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唯愿有日汝
能重返雍王府得享天伦之乐。亦望汝能点悟我林家之子,令其认祖归宗。则吾虽
死亦不朽矣。父林如海泣血手书。”
黛玉呆呆地听着贾五把信读完,不知道说什麽好。
贾五又拿起那个字条,上面写着:“陈士倌先生,请把你的儿子交给来人带
来雍王府给我瞧瞧。雍王福晋手书。”
看来这福晋,就是黛玉的妈妈了,字还写得不错呢,贾五心想,那酒店叫梅
子林,就是林没子,林家的儿子没了。
五个人沉默了好久,紫鹃忽然说:“那林家的孩子就是雍王府的弘历了?”
“可不是,”贾五愤愤地说:“那小子可不是玩艺儿了,杀了金钏儿,欺负
五儿,还想杀林姑娘。”
“他干吗跟咱们家人过不去呢?”紫鹃问。
“我想是他也知道他和林姑娘的身世了,为了维护自己的荣华富贵,想杀人
灭口。”贾五说。
黛玉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“林姑娘别怕,有我呢,”晴雯拉起黛玉的手安慰她。
“不是,我是说,我怎麽会有那麽一个父亲,都说雍王爷面冷心狠,杀人如
麻,”黛玉叹了一口气,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。
“晴雯姐姐,那弘历迟早是个祸害,我们把他除掉算了,给金钏儿报仇。”
贾五说。
“宝玉,”黛玉抬起头来:“答应我不要伤害弘历。林家养育我那麽多年,
爸爸的遗书里又托付我劝他归宗。”
贾五看着黛玉的眼睛,长叹一声:“好吧,妹妹,我听你的。”
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:“二老爷回府喽,二老爷回府喽~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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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六)
贾政作为学政去山西视察了七天,风风光光地回来了。车子先到家,上面大
箱小包的,全是地方官员送的礼。贾政的人第二天早上才到,这也是他的习惯,
在外面放浪形骸,进了京城一定要四平八稳,道貌岸然。故所以在号称“京西四
大楼”之一的妓院--西直门外的《翠香楼》住了一夜才回家。
往常贾政出差回来,一定是马上钻进赵姨娘的房间里,两人亲热够了,才到
王夫人房里来。这次却一反常态,先来了王夫人这里。贾政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
和王夫人聊着天儿,眼睛却前前後後地踅摸着找金钏儿。
一想起就要娶金钏儿,贾政就兴奋得不得了。金钏儿不仅是人长得漂亮,更
重要得是特别像他暗恋了叁十多年的一个女人,唉,可惜当时老爹看上了王家刚
升了九省提督,非要他娶了王家的女儿。那个苦瓜脸的王夫人,牌儿不亮不说,
还老假正经。贾政一见她就有气,我在外面装假正经,回家你再跟我正经,还叫
不叫人活了。而且怎麽那麽醋,也不知道这几天她又欺负金钏儿没有。
贾政想起那天看见王夫人打金钏儿,心中一阵阵作痛。以後自己可要护着金
钏儿点儿,别让她再受那个刁女人的欺负。怎麽哪里也看不见金钏儿呢?
哦,肯定是要过门,不好意思见我,躲起来了。等明天我把在太原买的紫玉
镯子给她,肯定她会高兴得不得了。
贾政正想得高兴,管家赖大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:“老爷,雍王府的乌师爷
求见。”
贾政当然知道乌思道那是雍亲王的智囊,王爷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儿。当下不
敢怠慢,急忙迎了出来:“乌先生啊,怎麽有时间到寒舍来了,快请堂上坐。”
乌思道向贾政一抱拳:“下官到您这儿来,是奉了雍王爷的命令有一件事相
求。希望您能给王爷个面子,不但王爷领您的情,就连下官我也是感激不尽。”
贾政一听乌思道打起官腔儿来了,忙陪笑起身说道:“先生既然是奉王爷之
命,就请直言相告,学生一定遵谕承办。”
乌思道冷笑一声:“如果大人肯帮忙,这事儿就好说了。我们府里有一个唱
戏的琪官,又名蒋玉函,一向好好地在府里,前天忽然不见了,这北京城里哪里
也找不到。不过,平素和他来往的人都说,他近日和令郎贾宝玉好的不得了,”
说到这里,乌思道猥渎地一笑:“下官听了,赶忙将此事禀告雍王爷。王爷说:
‘若是别的戏子呢,也就算了;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,谨慎老成,妩媚风流,甚
合我老人家的心意,无论如何少不得此人。’因此求大人转告令郎,请将琪官放
回。”说完了,又是一躬到地。
贾政听了又惊又怕,那雍亲王不好女色,原来爱的是男宠。他心爱的人儿被
宝玉弄过来了,岂不是虎口夺食。雍亲王心狠手辣,连皇上给他的评价都是“喜
怒无常,刻薄寡恩”,大家躲还怕躲不过来,怎麽倒招惹上了。随即命令快叫宝
玉过来。
贾五一来到厅前,贾政劈头就骂:“好你个该死的奴才!怎麽又做出这些无
法无天的事来了!那琪官现是雍王爷驾前承奉的人,你是什麽东西,竟敢引逗他
出来,连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贾五看看贾政,心里好奇怪,蒋玉函跑了?为什麽呢?又看看乌思道。
乌思道冷笑着说:“贾公子您也别装傻了。藏在家里也好,藏在外面也好,
早说出来,我们免了跑腿儿,令尊也免了麻烦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
贾五一听,那蒋玉涵关我什麽事?好小子,到我头上找麻烦来了,就满不在
乎地说:“乌先生,您这话是从何说起?”
乌思道嘿嘿一笑道:“要是没有据证,咱也不到这里来了。公子是个多情种
子,分桃断袖,龙阳风流。不说别的,那蒋玉涵的裤腰带怎麽跑到您的腰上来了
呢?”
贾五听了又惊又气,惊的是雍正的血滴子情报竟然如此厉害,连蒋玉涵和自
己换腰带的事情都知道;气的是被人当作同性恋了,还有“证据”,解释都解释
不清了。脑子里好乱,只好先把乌思道哄走再说。听说薛蟠和几个八旗的纨裤子
弟在郊区买了个宅子专养戏子,不如把他先骗去那里,於是就说:“大人既然消
息如此灵通,善於钻营,想必也听说他常去东郊十二里堡的一个宅子,也叫紫檀
堡。大人何不去哪里看看?”
乌思道嘿嘿一抱拳:“多谢,打扰了。”转身就走。
贾证送乌思道出了府门,正气不打一处来,忽然看见贾环没命地跑过,就大
喝一声:“跑什麽!”
贾环忙站住,战战兢兢地说:“我看见金钏儿的 体……”
贾政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,几乎昏倒。他拉住贾环,发抖地说:“你,你说
金……金钏儿怎……怎……怎麽了?”
贾环附在贾政耳边说:“这事他们都不敢告诉您,是宝玉哥哥那天拉着金钏
儿要强奸,还打了她一顿,金钏儿一赌气,就跳井了。”
贾政听了不禁悲从中来,自己暗恋了多年的金钏儿,马上就要成亲了,却忽
然香消玉陨,想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。又想到金钏儿居然是死在宝玉手里,只气
得两眼血红,须发倒立,心里暗暗念叨:“金钏儿啊,我一定给你报仇!”然後
大声叫道:“快把宝玉给我拿过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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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七)
贾五随着小 走进西花园,只见贾政直挺挺坐在院墙边的子上,满面泪痕。
贾五心里暗暗奇怪,这贾政不是喜怒不形於色麽,怎麽今天如此变态了?
贾政一见贾五进来,又想起死去的金钏儿,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:“你这个
野杂种!给我捆起来!堵上嘴!拿大棍来!”
众门客听了差点笑出声来,当爹的怎麽可以骂自己的儿子是野杂种,这不是
明摆着给自己戴绿帽子麽!
贾五还没反应过来,叁、四个小 已经扑了上来,把他捆得紧紧的,嘴里塞
上了麻核。
贾政本来一直就看宝玉不顺眼,特别是病过了那场以後,那种满不在乎的神
气,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。到处惹祸不说,连自己的心上人金钏儿他也敢动。
想到这里,贾政的牙齿咬得格格乱响,把帽子摘下来往地上一摔:“给我打!给
我狠狠地打!把所有的门都关上!有人敢去报信的,立刻打死!”
小 们互相看看,没奈何,把贾五按在地上,举起大板子,“辟啪辟啪”地
一顿乱打。
贾五吓了一跳,但是腿上,屁股上也不觉得很痛,难道因为这是贾宝玉的身
体,所以我不会痛吗?贾政这小子真他M的不是玩艺儿,居然打起我来了,看我
以後怎麽跟你算帐。
打他的小 们心里有数,真打坏了,老太太,贾娘娘怪罪下来也不是玩的。
因此都是高高举起,轻轻落下。落下时也是板子头先着地,然後才在贾五屁股上
蹭一下,根本打不痛。
贾政看着贾五那愤怒的眼神,心里更怒了。他一脚踢开小 ,夺过板子,两
眼往着天,默默念叨着:“金钏儿啊,我给你报仇来了!”高高举起板子,向着
贾五死命地就是一板。
贾五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,差点没昏过去。他拼命地挣扎着,可是那两个小
把他按得紧紧的。贾五心里把贾政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,可是嘴里给塞着东
西,却骂不出声音来。
看到贾五的裤子渗出红红的鲜血来了,贾政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,
像一只闻到了血腥气的狼,手里的棍子打得更狠了。贾五挣扎着,挣扎着,渐渐
地不动了。
门客们见势不好,慌忙上前拉住板子解劝。贾政冷笑一声:“你们问问他都
干了什麽勾当!你们问问他可饶不可饶!今天是有他没我,有我没他!”说着夺
过板子又要打。
早有人到後面去报信。王夫人听了,慌慌张张地赶了出来。贾政一看见王夫
人,又想起金钏儿,如火上浇油一般,手里的那板子越发下去的又狠又快。按着
贾五的两个小 急忙放手走开,贾五早已昏死了过去。
王夫人急忙抱住板子,看看贾五已经被打得混身是血,又疼又气:“你个老
天杀的,为了小老婆就把宝玉打成这个样子!”
贾政听王夫人把真正原因说出来了,又羞又气,索性把心一横,叫道:“我
打了你的宝玉你就心疼,你逼死我的金钏儿怎麽就不说了?乾脆,大家谁也甭活
了!”说着把王夫人一脚踢开,又举起板子。
这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由远而近,到院墙外停了下来。紧接着“轰
隆”一声巨响,尘土飞扬,院墙塌了一个大口子。
大家转头看过去,灰尘未落,一声马嘶,一人一骑从断墙的缺口飞驰而入,
銮铃响处,已到了贾政面前,金锤一挥,把贾政手中的板子磕出去十几丈高,远
远地落在了正堂的屋顶上。
贾政定睛一看,金盔金甲黄战袍,手持八棱紫金锤,正是大将军王 十四
阿哥。
贾政吓得慌忙跪倒:“不知大将军王驾到,还请恕罪。”
十四阿哥从马上跳了下来,理也不理贾政,径直走到贾五身边。
贾五面色苍白,昏迷不醒。
十四阿哥试试贾五的鼻息,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。
此时十四阿哥的随从们也都从断墙一涌而入,老那忙过来拉起贾五的手腕试
着脉搏。
贾政跪在地上:“小犬何能,敢劳动大将军王前来探视,令寒舍生辉矣!”
十四阿哥脸色一沉:“你厉害呀,想打就打。宝玉朝夕为我变法改革出力,
你打他就是打我。来人!”
一队虎臂熊腰的卫士往前一站:“有!”
“把贾政给我捆了!他怎麽打宝玉,我就怎麽打他!”
卫士们不容分说地就把贾政捆了个五马躜蹄。贾政只吓得面如土色,连连哀
求:“王爷开恩!王爷开恩!”
王夫人和贾府的仆从们也跪倒了一片:“王爷开恩!王爷开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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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八)
十四阿哥嘿嘿一笑,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根水火棍,轻轻一颠,照着贾政的屁
股上就是一棒。
贾政立即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,在地上滚来滚去:“哎哟,哎哟,饶命!王
爷饶命啊!”
众门客仆从看到这副情景,想笑又不敢笑。此时黛玉、宝钗和众姐妹们也都
出来了,看到贾政挨打,也一起跪下来替他求情。
十四阿哥轻蔑地看了贾政一眼:“打人的时侯你那麽威风,自己一挨打就变
成这个熊样子。你要是挺得住,咱还佩服你一把,越是装熊,咱就越是要打!”
说着又拿起棒子来。
忽然听得大门外一片鼓乐之声,有人高喊着:“皇妃娘娘驾到~~”话音未
落,一顶黄呢子大轿小跑着抬了进来。
轿子还没停稳,贾妃就掀开 子,急匆匆地走了出来。
十四阿哥向贾妃一抱拳:“娘娘好。”
贾妃向他略一点头,忙着走到贾五身边。
贾五面色惨白,浑身是血。
“天啊,怎麽打成这个样子!”贾妃只觉得天旋地转,身体向後倒去。
十四阿哥忙抢上一步,扶住了贾妃:“春儿!”
这两个字一出口,在场的人都楞住了。贾妃睁开眼睛,看看十四阿哥,看看
王夫人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了起来。
王夫人忙搀住贾妃:“娘娘,娘娘……”
贾妃抽抽噎噎地说:“当初你们把我送到那个见不得人得地方去,现在又把
宝玉打死了,我还活着有什麽意思,我也随着宝玉一起死了算了!”说罢,哭得
更厉害了。
十四阿哥看看贾妃,又看看贾政,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:“你这个伪君
子!今天王爷我就要打死你为宝玉报仇!”
贾政吓得忙滚到贾妃的脚下,哀求地说:“娘娘,救救我吧,我好歹也是你
爹呀!”
老那从贾五身边站了起来:“娘娘,王爷,不必着急。贾公子伤势虽重,心
脉未伤,必无大碍。”
十四阿哥知道老那医术高超,在北京有“那神医”之称,听了这话後心中大
喜:“你说宝玉没有事儿?”
老那微微一笑:“王爷,我给贾公子开个方子,喝下去包他一个时辰就能醒
过来。叁个月後,还您个活蹦乱跳的哥儿。”
贾妃向着老那施了个万福:“那先生,我兄弟就全交给您了。”
老那吓得急忙跪倒:“娘娘客气,娘娘客气,小人愿以性命担保贾公子没事
儿。”
贾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看了看绑着的贾政,凄婉地对十四阿哥说:“你就
饶了他吧,甭管怎麽说,他毕竟是我爹呀。”
十四阿哥向侍卫们摆摆手,侍卫们给贾政松了绑。
贾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:“谢谢大将军王,谢谢娘娘,谢谢不打之恩!”
十四阿哥冷笑一声:“今天不打,不等於以後也不打。如果你敢再动宝玉一
根汗毛,嘿嘿……”他说着把手里的大锤向着墙边的一棵松树扔了过去,只听得
“喀嚓”一声,碗口粗的松树拦腰被打成了两截:“这松树就是你的下场!”
树冠哗啦啦地倒了下来,周围的人躲闪不迭,贾政吓得连连叩头:“下官不
敢,下官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老那你留下,给宝玉治伤。”十四阿哥飞身上马,向着贾妃一抱拳:“娘
娘保重!”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紫金锤,一声长啸,连人带马,从断墙飞跃而出。
在场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。薛宝钗睁大了眼睛,痴痴地望着十四阿哥扬起的
一派烟尘。
外面跑进来一个太监,正是秦六:“娘娘,您快回去吧,万岁爷正到处找您
呢!”
贾妃叹了一口气,上了轿子走了。
老那指挥着仆人们把宝玉抬回怡红院去了,西花园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老槐树上爬下了一个人,正是乌思道。只见他哈哈一笑:“好个环儿,有出
息,有出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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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廿九)
紫禁城内体和殿。
康熙在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,贾妃站在一边给他磨墨。
“春儿啊,”康熙喝了一口 汤,不满地说:“你进宫也好多年了,规矩也
都知道。怎麽不跟我说一声儿,就跑到宫外面去了?”
“臣妾知罪,下次再不敢了。”贾妃急忙跪下:“是听说我兄弟宝玉被打,
一时乱了分寸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宝玉被打了呢?伤得厉害吗?”
“是秦六告诉我的。还好,只是皮肉之伤。”贾妃说到这里,心里一疑,秦
六一直是在宫里,怎麽会知道宝玉被打呢?
“没打坏就好,他可是个人才。”康熙笑着说:“对了,昨天听老四讲,他
家的宝玉不知被什麽人打了一顿,连路都走不了了。这两个孩子,长得像不说,
连挨打都一起挨打。呵呵,希望以後都是国家栋梁啊!”
雍王府小书房。
雍正打开扇子心不在焉地扇着:“老乌啊,你的消息可确实?”
“千真万确,千真万确,”乌思道得意地说:“我亲眼看见十四阿哥打了贾
政,还管皇妃叫春儿。看他俩心疼贾宝玉那个劲儿,肯定没错儿。”
“这事儿可不是玩的,一定得有过得硬的证据。你知道老十四和贾妃都是皇
上面前的红人儿,搞不好,搬不倒老十四倒把咱们自己饶进去了。”雍正沉思地
说。
“王爷,您是深谋远虑,未胜先防败。佩服啊,佩服!”乌思道讨好地说:
“过硬的证据还没有找到,估计是藏在十四阿哥的府里了。他武功太厉害,一时
半会儿偷不出来。不过他要是一出京,事情就好办了。”
“唔,那你通知年羹尧,叫他赶快再写个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给皇上,就说
西宁前线吃紧,我也好劝说皇上快点把老十四派出去。”雍正把扇子一合:“那
琪官儿找到没有?”
“还没有呢!”乌思道退了一步:“不过听说从南边新来了个唱小旦的药官
儿,比琪官儿长的还妩媚,您要不要叫进府来瞅瞅?”
“嗯,好吧,叫他今天晚上来。”
怡红院里间屋。
贾五醒了过来,只觉得下身火烧火撩地痛得钻心。他扭动了一下身体,觉得
一阵疼痛一直冲到胃里来了,“哇”的一口就吐了出来。
“天啊,你可醒了!”晴雯高兴地叫了出来,忙拖过痰盂来接着。好在贾五
是趴着,没有吐到身上。
“我说什麽来着,”老那得意地说:“看,还没到一个时辰呢吧,人就醒过
来了。”
“您是神医呀,”袭人感激地说:“晴雯,快告诉太太,给那神医准备份厚
礼吧!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老那又提起笔写了个药方:“按这个方子,内服,一日叁
次。这外敷麽,我有瓶好药,可惜留在济南府了,先用云南白药涂上好了。”
贾五喝了药,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。
老那站起身来:“好啦,我该走了。万一伤势有什麽变化,你们去大将军王
府里找我。”
这时宝钗拿着一个青瓷盒子,急匆匆地走了进来:“那先生,您看这个药好
用吗?”
老那打开盒子,闻了一下:“咦,这是金陵薛大舍人的九龙雪莲化腐生肌膏
呀,疗伤圣品。你从哪里搞来的?”
袭人一笑:“大夫啊,这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呀!”
“好,好,有这药就更没问题了。”老那笑着和茗烟一起出去了。
“袭人姐姐,这个药可霸道得很,”宝钗说:“要用烧酒化开,薄薄地涂一
层,涂得要快,又要均匀,只能涂半分厚。薄了不管用,厚了要留伤疤的。”
“薛姑娘,”袭人犹豫地说:“我怕弄不好,要不你来给他涂好麽?”说着
把贾五身上盖的薄被掀了起来。贾五的臀上、腿上,红的、青的、紫的,不是血
斑就是肿块,没有一寸好肉。
“天啊,怎麽会这麽狠!”袭人忿忿地说。
宝钗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,此时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。袭人也自觉冒失
了,不好意思地叫着:“宝姑娘?”
宝钗一咬牙:“快拿烧酒来!”
宝钗舀一勺药膏,铺在自己的手心上,含了一口酒,喷在药上,揉一揉,就
在手心里化开。
袭人用毛巾蘸着温水把贾五身上的血污擦乾净。
贾五朦胧中觉得下体一阵清凉,好像痛得轻了些。彷佛有一只软软的手在自
己臀部的伤处揉着。只听得袭人说:“宝姑娘,你的手好巧,药涂得好均。”
宝钗也在?贾五吃了一惊,自己怎麽光着屁股,真是羞死人了,只好闭起眼
睛装睡。袭人还好说,怎麽宝钗也……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!胡思乱想了一会
儿,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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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红楼(叁十)
贾五昏昏沉沉的,只见蒋玉函走了进来,手里捧着那大红腰带,诉说雍王府
拿他之事;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被推落井,要求给她报仇。贾五半梦半醒,都不
在意。
忽然又觉有人推他,恍恍惚惚听得有人悲戚之声。贾五从梦中惊醒,睁眼一
看,不是别人,却是林黛玉。贾五犹恐是梦,忙又将身子欠起来,向脸上细细一
认,只见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,满面泪光,不是黛玉,却是哪个?
贾五心里一热,忍着痛,做出嬉皮笑脸的样子:“妹妹来了好久了麽,可想
死我啦!”
黛玉点点头,眼泪又一串串落了下来。
贾五眼睛一转:“好妹妹,你拉着我的手好麽,我就不痛了。”
黛玉“嗯”了一声,握住贾五的手。
黛玉的手又软又细腻,只是冰凉冰凉的。要哄林妹妹开心才好,想到这里,
贾五说:“好妹妹,你再亲我一下吧,我就一点儿也不痛了。”
黛玉脸一红:“呸!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”
贾五一笑,作了个鬼脸:“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,就不是好癞蛤蟆。”
黛玉忍不住破涕为笑了:“你呀,真是个活宝。”
“对呀,就是你的活宝贝。”贾五说着抬起身来想向黛玉身边凑去,身体一
动,下下半截疼痛难忍,支持不住,“嗳哟”一声,又倒了下去。
黛玉急忙扶住贾五,泪水又流了下来。
“好妹妹,我吃了老那的药,一点儿也不痛了,这是装出来吓唬他们的。”
贾五安慰着黛玉:“对了,我唱个歌儿给你听好不好?”
紫鹃正好走了进来,听了笑着说:“好啊,宝二爷那天唱的《月亮代表我的
心》,真是绝了。”
“这回我唱个正宗的北京小调儿,”贾五清清嗓子,看着黛玉,轻声唱道:
“第一天我找你呀,你也不在,你妈妈出来--叼个大烟袋。”
黛玉又被他逗得笑了:“胡说,我妈妈才不抽烟呢!”
“我说的是另外那个,雍王府的那个。”贾五向她眨眨右眼,继续又唱道:
“第二天我找你呀,你也不在,你妈妈给了我--一锅盖。”
“第叁天我找你呀,你也不在,你们家的狗--咬了我的裤腰带。”
五儿走了进来,把贾五脱下来的染了血的衣服收到一个黄铜盆里,准备拿去
洗。
她一件一件地翻着,忽然把一条腰带拎了起来,对着窗口仔细看看:“喂,
你们瞧瞧,这个腰带上怎麽会有字儿呢?”
黛玉从五儿手里把那条腰带接了过来,放在贾五面前。正是蒋玉函送给他的
那条腰带,浸了血的地方隐隐地显出字来了。
“峨嵋金顶老庙後,大松树东一丈六。”黛玉口里念着:“这可是什麽意思
呢?”
贾五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蒋玉函跟他换腰带时的神秘兮兮的样子:“峨嵋金顶
老庙後,大松树东一丈六。”他嘴里念着,好像是有什麽重要东西藏在那里了?
看着五儿和紫鹃端着衣服出去了,黛玉附在贾五耳边小声问:“宝玉,你是
不是十四阿哥的儿子啊?”
“不会吧,太太又老又丑的,怎麽会和十四阿哥那个呢?你怎麽想起这个来
了?”贾五好奇地问。
“那是你昏过去了没看见,”黛玉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:“看把十四
阿哥和贾娘娘急的,真像是你的亲爹娘。”
“哦。”和十四阿哥聊天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贾五的脑海里。怪不得他对
我那麽好呢,还老想认我当儿子。不过这个爹也不错,比假正经的贾政强多了。
那贾妃也确实对我有点关心得出圈儿。他俩倒也是满般配的,一个王爷,一个娘
娘。
想到这里,贾五心里一懔,十四阿哥勾搭上了娘娘,那可是大罪过。既然黛
玉都看出来了,那麽在场的其他人肯定也看出来了,如果传了出去,十四阿哥和
娘娘可就危了。一瞬间,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十四阿哥和贾妃的儿子了,开始为他
俩担起心来。
“宝玉,那十四阿哥王府离咱们这里有多远?”黛玉忽然问。
“他住东城铁狮子胡同,离这儿挺远的呢!”贾五说。
“那他怎麽来得那麽快呢?从老爷打你到他来,还不到四分之一的时辰。”
黛玉奇怪地问。
是啊,贾五也开始琢磨,如果有人去十四阿哥那里报信,他最快也得半个时
辰以後才能到荣国府呢!
贾五忽然觉得自己掉到一个圈套了去了。隐隐约约地彷佛看到一个人在阴险
地对他冷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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